5年,跋涉千余公里,贵州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摄影系师生遍访16个贫困村的5000户村民——
5000张全家福定格亲情与时光
“1家1”全家福拍摄团在路上,从左到右分别为:2009级杨兴波、2010级邹悦、2011级王楠、2011级龙代兵、2010级杨蒙、2010级赵胜男。
16日,贵州师范大学宝山校区。
19日,贵州大学北校区。
25日,贵州师范大学花溪校区。
……
5月,一场特别的摄影巡展——“‘1家1’全家福拍摄团5周年摄影展”在贵州高校引起关注。上百张照片中,没有帅哥美女,也不是动人心魄的自然风光,而是贵州16个贫困山村村民的全家福。
“这是一场对社会的记录!把课堂知识学以致用,让我看到了学生们的成长,也看到了他们对社会的思考与关注。”老师们评价。
“通过他们的照片,我能看到最真实的写真、最纯粹的幸福。”同学们点赞。
这些刻满时光印记和幸福瞬间的照片,来自贵州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摄影系的学生们,来自这群90后5年间上千公里的跋涉,来自贵州16个贫困山村近5000户村民的幸福瞬间……
本期第一视点,记者带您走进贵州师范大学“1家1”全家福摄影团,走进这群90后的学子,听听全家福背后的动人故事。
留住幸福为贫困老乡拍张全家照
时间倒回5年。
通过两年的学习,2010级摄影专业的郑宇潇不仅拥有了自己的单反相机,还成为学校党委宣传部的摄影主力。
但刚上大学时的一件事,一直让郑宇潇难以忘怀,“一位同学告诉我,老家有很多村民,几十年都没有拍过照片,等将来自己买了相机,一定去给大家拍一张属于自己的照片。”
2012年5月,在11位同学的推动下,“1家1”全家福摄影团的首次活动——“送摄影下乡·全家福行动”走进六盘水市六枝特区中寨乡箐脚村。
为了让老乡们当场拿到照片,同学们借来了打印机;为了筹集路费,除了自掏腰包,同学们挨个在学生宿舍收集废弃的矿泉水瓶;为了节约费用,同学们自备压缩饼干、方便面,租来了帐篷、登山包。
凭着学院开具的介绍信,靠着不厌其烦地给老乡解释“都是免费拍照,不收钱!”一周之后,留下上百张刻满乡亲们笑容的照片,同学们“满载”而归。
“有的老年人没有拍过几张属于自己的照片,有的甚至一生没有拍过照。”“很多农村的孩子没有见过相机。”第一次拍摄活动在学校引起了轰动,吸引了众多学弟学妹的关注。
从第一次的11人,后来的37人,到现在每一位摄影专业的学弟学妹们都会踊跃加入。
都匀、三都、镇宁、丹寨、威宁、赫章,……队伍的不断壮大也让摄影团的同学们走得更远,拍得更多,除了“五一”“十一”、暑假,春节假期成了摄影团拍摄全家福活动的首选时间。
翻过山坡、穿过大雾、转三次车,2017年农历正月初六,摄影专业2014级的黄友聘和6位同学在出发12小时后,来到距离贵阳250多公里外的丹寨县排调镇羊告村,开始了摄影团的第三次春节特别行动。
“这些娃娃实在!”村民杨光明一边带记者参观同学们拍的全家福,一边给记者念叨,“12寸的照片,去年有人来村里拍要价30元,这些学生给我们家老老小小拍了,真的一分钱没要!”
严肃的爷爷、慈祥的奶奶、肩并肩紧靠一起的小夫妻、咧嘴笑开的孙子,穿上过年的新衣,杨光明一家三代在自家门前完成了有史以来的第一张全家福。“这在以前都不敢想,这种照片要专门从镇上请人来照。”拿到照片的第一时间,杨光明就把照片贴在新修的吊脚楼堂屋墙上。
“他们不光是拍照,每到一户人家还和群众沟通,了解他们的生活。”一周的入村拍照时间,羊告村村委会主任王方银和村干部们成了第一观众,“照片里不仅有村民,还有每家每户的房子、梯田”。
有情、有景、有生活,2012年至今,拍摄团的同学们先后深入贵州16个贫困村寨,用手中的镜头捕捉下了一个个温馨的幸福瞬间。免费冲洗照片上万张,让近5000个山村家庭拥有了一张幸福的全家福,让2000多位老人、2300余名儿童有了自己的第一张照片。
收获成长在拍摄中学会成熟坚强
好山好水好风光,睡袋帐篷去露营……出发之前,除了对自己在学校里学到的摄影技巧信心满满,同学们对于活动更多的是期待,“好玩!”甚至不少外省来的同学还准备了装备,把全家福活动当成了旅行。
但当来到村里,端起相机对着朴实的村民时,大家发现和脑海中的画面不一样。
——拍照地点,很多村民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排着队等着参加拍照。
——相机前面,年轻的妇女一定是赶回家梳洗打扮过,老人、孩子穿的都是过节时的衣服。
——闪光灯下,从未照过相的老人对着镜头显得那么陌生、拘束,连手都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完全不知道照相应该摆什么姿势。
“按快门之前多了不少内容和状况,镜头外的故事,更让我们难以忘怀。”时隔5年,镜头下的紫云自治县四大寨乡牛场村苗族老人陈六妹还让郑宇潇记忆深刻,边缘的山坡上,不透光的土屋平房,除了两张床外,家徒四壁。
提到拍照,76岁的陈六妹告诉郑宇潇,“拍过!”“她从床头拿出一个黑色的包,从包内又掏出一张油纸,将油纸打开,从塑料袋内翻出一张小卡片,我仔细看,那原来是她的身份证。”郑宇潇这才发现,老人除了身份证上的一寸照外,没有拍过一次正式的照片。
随后,郑宇潇在老人家门口,半身、全身从不同角度给老人拍了照片,冲洗也选择12寸、7寸的相纸。76岁的老人拿着照片眼神定格在画面上,他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照片。
5年来,摄影团的成员换了一批又一批,但大家每次入村拍摄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除了给每户村民拍全家福外,凡是家中有60岁以上的老人和小孩的,都会单独拍一张生活照,老人还会加拍一张12寸的黑白半身照。
“我参加活动拍的第一张照片不是全家福。”2年后,黄友聘还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情景,课间一位小学生正在写作业,但他乌黑的小手上拿着的笔只有半截,“城里的孩子早就扔了,他还在拿着写字”。
简陋的教室里,四邻八村的孩子们,除了下雨从不会迟到早退,在这些常年难得见到父母的留守儿童身上更多的是甘于助人,“有很多村民只会苗语,与他们沟通很多时候都是靠这些学生帮忙”,借学校的场地拍照片,学校的孩子们成了黄友聘和同学们的助手。
摄影专业2014级的孙翠平,来自江苏南京,从小生活在城市,虽然从前辈们的图片展、分享会上有了不少的心理准备,但安顺市镇宁自治县本寨乡鱼凹村的第一次入村拍摄,她还是被震撼了。
“一下车那个场面把我镇住了,孩子们穿得太简陋,我的眼泪差点就下来了。”5月初的大山里还透着寒意,孩子们有穿棉袄的,有穿单衣的。让孙翠平惊讶的不是棉袄补了很多补丁,而是有孩子的脚上居然还穿着凉鞋。
第一次睡睡袋在外过夜,新鲜感被借住小学教室里四处漏风的窗户吹得荡然无存。还得忍着被山里毒蚊咬了一腿的包走村串寨,晚上加班修整、冲洗照片,但是孙翠平干得很开心,“苦不是最重要的,当你看到冲洗出来的照片,看到他们的笑脸,你会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摄影团队扛着器材穿行在山间。
携手传递记录发展奋进的村落影像
“刚上大学的时候,想着以后毕业了自己创业,现在不这么想了。”本科毕业一年之后,郑宇潇又回到学校攻读硕士研究生,“希望能有更多的积淀,摄影不只有构图和技巧,还有更多的人文与故事。”
虽然不再亲身参与到全家福活动的拍摄中去,作为发起者,郑宇潇还是保留了“观察员”的身份,“我会去回访曾经拍过的村子,去看一看那里的变化,也会关注师弟师妹们的活动,去听他们的拍摄故事。”
一届又一届,虽然全家福摄影活动,没有学院的“官方”背景,也没有社团的组织章程,5年来,它仍然是学校最具人气的活动。每到摄影专业新生入学、摄影展等重要活动,一场隆重的交接仪式成为同学们最向往的时刻。
两年前,从师兄师姐的手上接过摄影团的旗帜,孙翠平一直坚持全家福拍摄活动,从家徒四壁的孤寡老人,白墙灰瓦的吊脚楼,到水泥楼房的新农村,她用自己的镜头记录下了贵州乡村的变化。
“一路走一路拍,有困惑,有矛盾,但还是感到很高兴。”今年“五一”,随着摄影团到凯里市湾水镇岩寨村完成拍摄,孙翠平发现,这里的村寨和以前拍的贫困村不一样了,房子很漂亮,交通变好,智能手机在村里渐渐普及,“虽然与全家福摄影团为贫困群众送摄影下乡的理想不一致,可这就是贵州实实在在的变化!”
现在,2015级的张健挑起了摄影团的大梁。这位来自山西的小伙子,第一次参加拍摄活动时还只把它定位于“一次户外活动”“好玩”,但现在,他已经在尝试着把“1家1”全家福摄影团推动得更远,让更多贫困山村进入同学们的视野。
“这个暑假,我们要开展一次贵州与山西的联手活动。”张健告诉记者,利用团队中山西籍同学比较多的优势,在两地同时开展活动,既能让更多的同学参与进来,也能让活动的辐射面更大,“初步定山西比较贫困的三个县”。
一直在背后支持和关注全家福摄影团的贵州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摄影专业主任彭波,看着一茬又一茬学生的全家福拍摄作品连说了三个“没想到”——没想到他们能坚持这么久,没想到能做得这么有影响,没想到能走得这么远。
“好的摄影作品,除了技巧,更多的是追求摄影之外的主题。”彭波希望学会使用相机的学生们,能利用镜头去捕捉真实、质朴的画面,把送摄影下乡变成对贵州村落影像的一种记录,做成对现当代农村发展的调查。
彭老师的这种希望,同学们正在一步步靠近。
2017年的摄影专业毕业学生作品展上,除了山水、风光照片,各种摄影技巧的运用,织金沙陶等作品的出现,逐渐显露出同学们对社会的认知和敏感度,开始将目光聚焦人文和社会的发展,更多了镜头外的思考。